顾颉刚是中国当代著名的历史学家,出版过《古史辨》(第一至第七册)《汉代学术史略》《中国疆域沿革史》《〈尚书〉校释译论》等大批有影响的史学著作。他的“层累地造成的中国古史”观更是新人耳目,曾在学界产生过巨大的影响。除了历史研究,顾颉刚还对民俗、吴歌、故事等事物颇有兴趣,发表、出版了不少这方面的著述,比如《妙峰山的香会》《吴歌甲集》(搜集)《孟姜女的故事转变》《孟姜女研究》等。
奶牛想挤出奶来,先得多吃草,做学问也不例外。顾颉刚一生好书成癖,他的书房藏书46000多册,其中线装书约6000部,平装书2600种,这个数字还不包括他在战乱中损失的3万余册图书。谈到顾颉刚的读书,有个故事最能说明问题。胡适当年曾请顾颉刚标点清人姚际恒的《古今伪书考》,这本书很薄,胡适估计他一两个星期即可将工作做完。没想到半年过去了,顾颉刚还未交差。原来每一条引据,顾颉刚都要找原书核查,再注明出处和增删的地方。半年后,顾颉刚告诉胡适,姚际恒的书不必印了,他准备编辑一部疑古的书,叫《辨伪丛刊》。此书编了一两年,顾颉刚又对胡适说:《辨伪丛刊》也不必印了,他计划出一本学术著作,向外界披露自己在这方面的研究。
于读书,顾颉刚有许多见解,他觉得读书之先“必须养成特殊方面的兴趣”,应该精读、略读相结合,还要“随处会疑”,最重要的是用好“两个镜子”。“一个是显微镜,一个是望远镜。显微镜是对自己专门研究的一科用的;望远镜是对其他各科用的。”依我的理解,顾先生的“两个镜子”应该包括了这样的意思:读书必须专、博结合。专业书要读细,只有读细才能发现问题,也才可能得出别人忽略的结论。他当年提出的“层累地造成的中国古史”这个学术观点,就得益于他对史书的用心阅读。他发现:周代人心目中最古的人王是禹,孔子时始有尧舜,战国时有黄帝神农,秦时三皇出来了,汉以后才有所谓“盘古”开天辟地的传说。顾颉刚因此推论:“古史是层累地造成的,发生的次序和排列的系统恰是一个反背。”
不过,一个人要想得到真学问,光是精读某些专业书还不够,还得大量阅读其他学科的书。知识之间是互相联系的,只有对相关学科的东西都有一定的了解,我们的站位才有高度,视野才能开阔,专业方面的研究也才可能做得通透。《论语》《孟子》《庄子》并不能简单算作历史著作,大致上分别属于教育学、政治学、哲学,但它们却呈现了春秋战国时代知识分子的心态、思想和当时的权力运行情况,研究历史的人不可不读。《史记》《水经注》《徐霞客游记》可以归入历史、地理,但它们叙事写人之巧妙、绘景状物之生动,超过其时许多文学著作,研究文学的人绝对不能忽视。
读专业书用“显微镜”,是为了发现别人的遗漏;读其他书用“望远镜”,是为了克服自身的狭隘。有成就的人各有成功的理由,不过,有一点是共同的:他们爱书成癖,却又爱得其所。(游宇明)